2009年8月15日 星期六

我,在英國。


英國時間晚上九點,天邊依然掛著一抹夕陽。
雙腳垂掛在後院的圍牆上,我一身台灣夏天的穿著,只覺涼爽。
隨著待在北方國度的時間越來越長,我對溫度的感應也變了。

故鄉告別了風雨,炙熱的太陽再度籠罩這片土地,
只是大地已經變了樣,山崩了,河改了,
同胞的大體埋藏於爛泥裡或曝曬於河床上。
說來慚愧,921發生時我念大二,對於這個台灣有史以來造成最多傷亡的地震感受並沒有特別強烈,
只安心於家人朋友無恙。

2009.8.8,剛結束在台灣的兩個月停留回到英國,我的國家再次受到大自然無情的摧殘。
家在受災區之一的台南市,所幸家人朋友平安,除了外公家和媽的小吃店進水以外。
但相隔的數千里將我對福爾摩沙的掛念加乘了千百倍,
看著即時更新的新聞和評論,隨著死傷和失蹤人數的攀升和顢頇不仁政府狗屁言行的增加,
我漸漸了解加薩走廊遭以色列軍事攻擊和封鎖時海外巴勒斯坦人的無力,
我慢慢感到緬甸軍政府拒絕國外援助風災時海外緬甸人的憤怒,
我,此刻在天氣晴朗舒爽的英國能為我的同胞做些什麼?
我,念和平研究碩士,論文寫「中國在非洲」能為我的國家做些什麼?

巴基斯坦裔穿傳統服裝的鄰居小孩和婦女從身邊走過,坐在英式建築後院的石頭圍牆上,
耳邊傳來隔壁清真寺的禱告聲。
望著遠方足球場上奔跑的孩子,背景的丘陵上燈火點點。
我,在英國。

2008年11月26日 星期三

Où ?

Withered tree leaves scratching the concrete pavement.

Closed are my eyes, opened is my mind and a voice deep inside.

Nil stars hanging far behind, just a curtain of darkness and spots of lights in my sights.

Where are you taking me, to a place that I’ve never been to?

Where am I drifting, towards a space that only exists in my dreams?

Let the gales penetrate between my opened palms.

Let the smoke circulate in my inner.

The future blurred vividly, as the sparks of the cigarette butt.

Back to where I was, where I am supposed to be.

Où ?

2008年10月17日 星期五

回首


Milan, Italy

2005年10月7日,經過未曾體歷過的14個小時飛行,我踏上大列顛的土地,開始我為期一年的冒險。


出國看看一直是我從小的夢想,但因為家裡的經濟狀況不允許,父母能一路供我念完大學已經十分感恩了,從來不敢奢求也不願意拿父母辛苦賺來的血汗錢出國旅行。因此出國的夢想就寄託在將來有一天等我工作賺了錢,一定要靠自己飛出去這樣的希望。一直到我在軍中當義務役預官時,原本遙不可及的夢想才漸漸露出曙光。在高雄步校受訓的緊張勞累日子中,我學會了對一些很微小的事物感到滿足,一罐冰涼的汽水、一塊溫溫的雞排、晚餐時多搶到了一條香腸……這些為我苦悶當兵歲月調味的事物中,我最喜歡在南台灣炎熱夏日的中午,趁著午休時間,找片平坦有樹蔭的草皮,躺在上面望著一萬無際的藍天,享受涼風拂過我冒著微微汗珠的皮膚。因為步校離小港機場不遠,常常可以看到剛起飛爬升當中的客機,在藍天中拉出一條長長的白霧。從飛機的身形我猜想應該是飛國外線的,兩片巨大的白色機翼因為陽光的反射,時隱時現,但我的目光卻不曾遠離,因為我想像那是我自由的翅膀,總有一天我將乘著它飛出這座灰色的牢籠,奔向我逐夢的道路。後來輾轉從大學同學那聽到了CSV,他用有限的經費在英國度過了難忘的一年,讓我非常羨慕,心中也浮現了參加CSV的念頭。因為當排長,一個月薪水一萬八千塊雖然比外面任何一個工作都來的低,但在軍中吃、喝、睡都是花國家的,因此每個月也能存個萬把塊,交給老媽幫我跟的會,到退伍前,我竟也累積了人生的第一筆六位數積蓄。最重要的經費問題解決了,幾經考慮游移在退伍後找工作或出國的現實和夢想之間,我選擇給自己一個圓夢的機會,報名了CSV,並順利地通過兩關的甄選,獲得了前往蘇格蘭擔任一年志工的機會。

當火車外的景物一路從倫敦現代與歷史並成的建築轉變成一大片一大片的草皮與一群群的牛羊後,我跨過了英格蘭與蘇格蘭的邊界,來到了以往只能從電影Brave Heart中看到的William Wallace的故鄉。在蘇格蘭的志工生活開始的還算順遂,除了前兩個禮拜對於陌生環境的不安定以及寂寞感外,一切都很順利,工作蠻輕鬆的,負責帶我的主管Anne更是相當照顧我,還成了我的第一個蘇格蘭朋友。後來去愛丁堡參加了一個短期的英文課程,在教室裏學到的有限(課程對我而言蠻簡單的…臭屁一下咩),反而是每個週末跟老師和同學們去pub”喇賽”讓我交了許多不同國家的朋友,英文會話更"輪轉”更道地,酒量也從一杯就倒進步神速。在與各國朋友的相處當中,我除了學會如何用法語、西班牙語、蘇格蘭蓋爾語、波蘭語說乾杯,更見識到了歐洲年輕人對於讀書、工作、生活、大麻、性、世界局勢以致於未來的看法,劉姥姥進大觀園都還不足以形容我所感受到的文化衝擊的巨大。也在這樣多文化、種族的環境刺激中,我對於自己土生土長的台灣看的更清楚,產生了更深的感情。我喜歡在一次次的介紹和解釋自己所來自的國家到底是什麼樣子當中,感受到外國友人對台灣產生的好奇心與問題,甚至是刻板印象或誤解,或許他們一輩子都不會去台灣,但他們一定不會忘記曾經在愛丁堡認識一個叫Jon,會大口喝酒、很會喇賽、會跳蘇格蘭傳統舞的台灣男生。人在國外的時候,不自覺的就會把自己當成是台灣的親善大使,一有機會就抓著人介紹台灣,後來甚至趁著G8高峰會在蘇格蘭舉行,拿著自製聲援台灣加入國際性組織的傳單在Make Poverty History大遊行當中分發,當時還因為身上披著國旗而吸引在英格蘭當CSV的君蟬的注意力,來個台灣人異鄉大團圓。至今我還不知道到底那時候為什麼會這麼帶種,但那真是我這輩子到目前為止幹過最有意義的一件事了,哈!該來說說工作了,我畢竟是去當志工的,不是遊客喔!我的”工作”其實不太像工作,主要是跟問題青少年住在政府提供的Supportive Accommodation,提供他們生活上的協助,有時充當心靈捕手或…妙管家的角色。另外每週固定和一個或兩個青少年或兒童出去,打保齡球、游泳、上健身房、看少林武僧團表演(愛丁堡藝術節的時候),當他們的良師益友(我被賦予的神聖任務 )或保姆。這樣的工作實在是太輕鬆了,因此我主動要求工作單位增加其他的工作給我,也曾因為過的太爽而懷疑過自己作為志工的價值到底為何。但主管說這些青少年在與我相處的過程中,潛移默化的受到了一個正常人的行為影響,(根據我的工作手冊,我需要成為他們行為舉止的模範),產生正面的改變,因為他們從小的生活環境週遭總是充滿行為偏差的人,例如酗酒的長輩、棄家的父母、吸毒的朋友等。和他們相處的過程一開始並不容易,必竟我們之間不只存在著語言、文化的隔閡,還有生長背景的差異。但令人高興的是,我與我的前後兩任室友後來都建立了不錯的關係,如何辦到呢?當然是用我得過第一屆”蘇格蘭台菜大賞”(What?...此純為製造效果,千假萬不確)的炒飯征服他們的心囉!其中跟我相處較多時間的Kevin(他的問題也最多)在我回國後還偶有連絡,我們建立了一段跨國、跨膚色、跨文化、跨世代的友情說!在蘇格蘭的十個月中,我彷彿一顆乾涸泥土中的種子,經過一場大雨的滋潤後,對這個世界的了解衝破了包覆在種子外面的薄膜,發出了新芽,長成了枝幹。

我也趁著在蘇格蘭的時候,利用每四個月一次和最後的旅行月到英格蘭、威爾斯、法國、德國和義大利浪遊。站在倫敦塔橋上看著泰晤士河、仰頭望著卡帝夫威爾斯國會上掛著的紅龍旗、坐在塞納河畔吃著好吃到不行的法式蛋糕配歐蕾咖啡、看著僅存的一段柏林圍牆想著戰爭在歐洲大陸上留下的歷史刻痕、繞著羅馬競技場想像gladiators為著從來不是自己所能支配的命運以著動物的求生本能浴血砍殺…..啊!那個曾經夢想著走遍世界的台灣南部平凡人家的小孩終於踏上了屬於他自己的牧羊少年奇幻之旅。那個留著三分頭躺在高雄炎熱夏天樹蔭下望著蔚藍天空的苦悶少尉排長,終於長出翅膀,自由地飛向無垠的前程。

2005年10月1日,我降落在闊別一年的福爾摩莎。剛回國的那一陣子,常常看著街上各種顏色的廣告招牌、開在馬路右邊的車子陷入一種既熟係又陌生的感覺。滿街摩托車的引擎聲提醒著我,我回到家了。英國和歐洲的一年,有如一場大夢,一場不算長但一輩子難忘的甜美的夢。後來搬到台北,開始工作,逐漸回到平凡的生活。但在英國的經驗,深深地影響著我對於未來人生的看法和規劃。未來一直來,是永遠不可能預測的,但肯定的是,CSV的一年將會是支持我繼續往下一個夢想邁進的動力。



Finnegan's Wake, Edinburgh

ps. 關於CSV,請參考台灣國際青年文化交流協會(ICYE Taiwan)網站: www.icye.org.tw

2008年10月7日 星期二

Cafe le Chat



阿志的照片,是很有感染力的。


看著你們幫梅菌慶生以及金瓜石之旅的照片,感到一股帶著淡淡憂傷的快樂。快樂來自於與你們在路貓無數次一起飲著咖啡、談天說地的美好記憶,主題並不重要,可以是嚴肅的總統大選,也可以是昨晚某某人喝掛後白爛的舉動,只要我們一起坐在吧台、躺在沙發或雙腳垂掛在外面的露台,路貓的世界即可滿足每個人當天不同的心情,營造出一個大家都覺得舒服的氛圍。憂傷來自於我必須暫時告別你們,告別梅菌和阿宏煮的咖啡、告別那個我在台北的分離式客廳、告別那段早早下班窩在路貓的日子。


即便明天「非洲政治導論」課的書還沒念,我還是無法壓下此刻湧上來的情緒,希望可以寫下些什麼,為我的留學生活記錄些什麼。其實現在的生活沒什麼好抱怨的,除了每週六個小時的課以外我有大量屬於自己的時間,可以去獵取我想要的知識, 認識來自不下二十個國家的同學,探索我還未經驗的英倫面貌。透過部落格,我還可以,跟著你們生活的脈動。

快樂和憂傷,不一定是對立而不能並存的。兩者看似極端,但又互相依賴。看著你們的照片,我彷彿,

喝著路貓的熱卡布,在英國已現寒意的深秋。

2008.10.7 at 11 Swinton Place


我在11 Swinton Place房間的窗景

2008年9月28日 星期日

Leave



過完第二十九個生日的隔天,我離開了台灣,前來英國留學 。

自從退伍後到現在,這四年的時間我出國的次數不下十次,尤其是在台大工作的這一年八個月的時間,因為工作關係更是每幾個月就到國外出差。 二十歲以前我從來不敢想像自己能出國看看,至少幾年內應該沒有機會,因此外面的世界總是只存在於想像與夢想之間。但這四年來我到過了英國、法國、德國和義大利等歐洲國家,還去了泰國、寮國、柬埔寨和中國,算算也已去過了十四個國家。

我一直覺的自己是幸運的。

自己血液裡似乎存在著流浪的因子,並具備隨遇而安能適應不同天氣和食物的抗體,也能與來自不同文化的人融洽的相處。我想,我是適合旅行的。

在每次啟程前,我其實是掛念台灣的一切的。登機前打一通電話給媽媽已經變成了慣例。有幾次在旅途中,四處奔波的勞累和不安定感以及對於家人朋友以及我生長土地的想念讓我忘卻自己身處在許多人嚮往的國度,只巴不得能趕快回家,去經常光顧的咖啡店喝一杯熱卡布,到夜市吃一碗香噴噴的魯肉飯。但我總能克服這些掛念和想念,背起行囊,繼續前往下一站。

那天在小港機場,和四年前來英國時一樣,爸媽和二姐都來送我,不過這次多了已經十一歲的安安以及三歲的寧寧。還記得那年和家人在桃園機場揮手道別時,媽紅了眼眶,因為那個小時候連她上廁所都要跟的小男孩長大了,即將離家一年到遙遠的國度當志工開拓眼界體驗人生。這次媽沒有哭,我想她已經習慣了小兒子三不五時的爬爬走,但我感覺到她還是十分掛念的。

在小港機場的出境閘門,曾有那麼一刻我的心頭湧上一陣離愁,酸酸的,短短的,當我想到這次與家人的離別是數千公里的距離與至少一年的時間。

原來,我一直都是想家的。

2008.9.28 at 11 Swinton Place


在辛樂克颱風來襲的中秋夜,我離開了台灣


倫敦希斯洛機場


2004.10.7 桃園機場

2008年9月18日 星期四

馬德旺(Battambang)



在暹粒待了五個晚上後,再度啟程。即便還未看遍吳哥窟所有的遺跡,但血液裡的躁動又開始作祟,也因為相信將來會再度造訪吳哥,於是決定往下一站馬德旺前進。馬德旺,柬埔寨第二大城。

暹粒往馬德旺的旅程是一段長達七個小時的河上航行,中型的木板船上大多是外國遊客,當中我是唯二的亞洲面孔。

當接駁小巴一離開暹粒市區,道路兩旁的景色即有巨大的改變。餐廳、酒吧、飯店和外幣兌換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尋常的民居和商店。相較之下,暹粒市區像是個專門為外國遊客打造的主題樂園。當車子接近碼頭時,兩旁水泥房屋變成了用竹子和樹葉搭蓋在湖緣沼澤上的水上人家,我們正一步步接近真實的柬埔寨鄉村。

船一離岸即進入一段長滿水草和大型浮萍的沼澤地帶,船伕不時需用長篙將船推離淺灘。約莫一小時後,眼前一片開闊,想必是進入了洞里薩湖(Tonlé Sap)了。不愧是東南亞第一大淡水湖,眼前湖天一色,望不著邊際。木板船彷彿航行在一片汪洋當中,一路破浪前進。這樣的湖中行船經驗,倒是生平頭一遭。

離開洞里薩湖後,進入了桑克河(Sangker River)。兩岸的景色又是截然不同,盡是長長的水草、水稻田與不時點綴的水上村落。沒有道路,沒有連棟住宅,船是這裡唯一的交通工具。小孩駕船就像是騎腳踏車ㄧ樣再稀鬆平常不過了。這是一種克服環境限制但同時也是融入自然的生活方式。人們是自給自足的,物質的選擇並不多,但這何嘗不也是一種富足?孩子開心的光著身子在河中嬉戲,熱情的對著我們這群來自遠方的訪客揮手打招呼,一聲聲的Hello,伴著吵雜的馬達聲,賜與我們最質樸動人的草根樂曲。

七個小時的航程並不如想像中累人,將行李安頓在鎮上的旅館後,我迫不及待的外出蹓躂。

「香港電髮院」、「巴黎大飯店」等店招掛在一棟棟的法式殖民建築,與路邊的手繪招牌提供了懷舊的線索。在這個保存最良好法式殖民建築的柬埔寨第二大城,街上的白色面孔明顯的減少了,這似乎是個「屬於柬埔寨人的城鎮」。

令我感到失望但不驚訝的,衣衫襤褸的赤腳兒童再度出現。不同的是,他們不再說著”One dollar sir”,而是我完全陌生的柬語。

馬德旺,有別於暹粒,是一個不一樣的柬埔寨,但差異中存在著令人感傷的相似。

2008.8.11 at Gecko Cafe, Battambang














Pub Street



暹粒市中心有那麼一條街,兩旁盡是餐廳、酒吧和紀念品店,座上的顧客大多是歐美面孔,少數的亞洲顧客則非日即韓,這條街讓我有身處巴黎遊客如織的聖傑曼.德佩(St. Germain-des-Pres)小巷的錯覺,是曼谷高山路的精緻版。但它位於柬埔寨,與周遭法式殖民建築形成鮮明對比的新式路牌上寫著它的名字:Pub Street。


這趟柬埔寨之行的主要目的是想看看這個歷經法國數十年殖民、赤柬(Khmer Rouge)血腥殘暴統治、內戰不斷、與曾經是世界上NGO 密度最高的文明古國今日的面貌。殖民者早已離開,留下典雅的建築、法文街名以及已變成庶民小吃的棍子麵包(baguette),見證那段被統治壓迫的歷史。如今,殖民者及其後代換上便裝和夾腳拖,帶著相機和美鈔再次消費這塊土地。責難那些未曾涉入那段黑暗歷史的年輕歐美遊客是不公平的,也不應該。但對於在自己的土地上被壓榨、剝削的數個世代人民,情何以堪。

赤柬槍桿下的軀體早已腐朽,鮮血業已融入這塊赭紅色的土地,但人骨堆砌成的戰爭紀念館、一處處的殺戮場(killing fields)和到處可見的殘障地雷倖存者,仍將映在這個經濟新興國家向前邁進的身影中。

街上兜售明信片和撿拾空瓶的孩童長大後是否有機會走進Pub Street上的餐廳,和三五好友坐下來享受美酒佳餚,享受屬於年輕人的自由和歡笑?路邊由殘障地雷倖存者組成的傳統樂團,是否有那麼一天能坐在音樂廳,欣賞來自歐美頂尖樂團的演奏?

柬埔寨人民何時才能擁有屬於他們自己的Pub Street?

2008.8.8 at Le Grand Ca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