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9月18日 星期四

馬德旺(Battambang)



在暹粒待了五個晚上後,再度啟程。即便還未看遍吳哥窟所有的遺跡,但血液裡的躁動又開始作祟,也因為相信將來會再度造訪吳哥,於是決定往下一站馬德旺前進。馬德旺,柬埔寨第二大城。

暹粒往馬德旺的旅程是一段長達七個小時的河上航行,中型的木板船上大多是外國遊客,當中我是唯二的亞洲面孔。

當接駁小巴一離開暹粒市區,道路兩旁的景色即有巨大的改變。餐廳、酒吧、飯店和外幣兌換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尋常的民居和商店。相較之下,暹粒市區像是個專門為外國遊客打造的主題樂園。當車子接近碼頭時,兩旁水泥房屋變成了用竹子和樹葉搭蓋在湖緣沼澤上的水上人家,我們正一步步接近真實的柬埔寨鄉村。

船一離岸即進入一段長滿水草和大型浮萍的沼澤地帶,船伕不時需用長篙將船推離淺灘。約莫一小時後,眼前一片開闊,想必是進入了洞里薩湖(Tonlé Sap)了。不愧是東南亞第一大淡水湖,眼前湖天一色,望不著邊際。木板船彷彿航行在一片汪洋當中,一路破浪前進。這樣的湖中行船經驗,倒是生平頭一遭。

離開洞里薩湖後,進入了桑克河(Sangker River)。兩岸的景色又是截然不同,盡是長長的水草、水稻田與不時點綴的水上村落。沒有道路,沒有連棟住宅,船是這裡唯一的交通工具。小孩駕船就像是騎腳踏車ㄧ樣再稀鬆平常不過了。這是一種克服環境限制但同時也是融入自然的生活方式。人們是自給自足的,物質的選擇並不多,但這何嘗不也是一種富足?孩子開心的光著身子在河中嬉戲,熱情的對著我們這群來自遠方的訪客揮手打招呼,一聲聲的Hello,伴著吵雜的馬達聲,賜與我們最質樸動人的草根樂曲。

七個小時的航程並不如想像中累人,將行李安頓在鎮上的旅館後,我迫不及待的外出蹓躂。

「香港電髮院」、「巴黎大飯店」等店招掛在一棟棟的法式殖民建築,與路邊的手繪招牌提供了懷舊的線索。在這個保存最良好法式殖民建築的柬埔寨第二大城,街上的白色面孔明顯的減少了,這似乎是個「屬於柬埔寨人的城鎮」。

令我感到失望但不驚訝的,衣衫襤褸的赤腳兒童再度出現。不同的是,他們不再說著”One dollar sir”,而是我完全陌生的柬語。

馬德旺,有別於暹粒,是一個不一樣的柬埔寨,但差異中存在著令人感傷的相似。

2008.8.11 at Gecko Cafe, Battambang














Pub Street



暹粒市中心有那麼一條街,兩旁盡是餐廳、酒吧和紀念品店,座上的顧客大多是歐美面孔,少數的亞洲顧客則非日即韓,這條街讓我有身處巴黎遊客如織的聖傑曼.德佩(St. Germain-des-Pres)小巷的錯覺,是曼谷高山路的精緻版。但它位於柬埔寨,與周遭法式殖民建築形成鮮明對比的新式路牌上寫著它的名字:Pub Street。


這趟柬埔寨之行的主要目的是想看看這個歷經法國數十年殖民、赤柬(Khmer Rouge)血腥殘暴統治、內戰不斷、與曾經是世界上NGO 密度最高的文明古國今日的面貌。殖民者早已離開,留下典雅的建築、法文街名以及已變成庶民小吃的棍子麵包(baguette),見證那段被統治壓迫的歷史。如今,殖民者及其後代換上便裝和夾腳拖,帶著相機和美鈔再次消費這塊土地。責難那些未曾涉入那段黑暗歷史的年輕歐美遊客是不公平的,也不應該。但對於在自己的土地上被壓榨、剝削的數個世代人民,情何以堪。

赤柬槍桿下的軀體早已腐朽,鮮血業已融入這塊赭紅色的土地,但人骨堆砌成的戰爭紀念館、一處處的殺戮場(killing fields)和到處可見的殘障地雷倖存者,仍將映在這個經濟新興國家向前邁進的身影中。

街上兜售明信片和撿拾空瓶的孩童長大後是否有機會走進Pub Street上的餐廳,和三五好友坐下來享受美酒佳餚,享受屬於年輕人的自由和歡笑?路邊由殘障地雷倖存者組成的傳統樂團,是否有那麼一天能坐在音樂廳,欣賞來自歐美頂尖樂團的演奏?

柬埔寨人民何時才能擁有屬於他們自己的Pub Street?

2008.8.8 at Le Grand Cafe